【磊落之言】
风投项目通常具有高技术风险和相对低的商业风险,有不到10%的项目能够取得巨大成功,不仅足以覆盖大多数不成功投资的损失,而且这些明星项目往往能带来数百倍的回报。
郑磊
尽管远在大航海时代之前,海上贸易已经属于高风险投资活动,但是风险投资的正式起源还要追溯到美国。而美国的风险投资又有两大流派,起先是围绕波士顿地区、以ARD为代表的东海岸创业投资;二战之后,西海岸以硅谷为代表的创投风起云涌,迅速成为信息工业革命的浪潮儿和推动者。笔者2000年开始研究VC,2014年曾翻译出版了天使投资人安德鲁·罗斯曼的《风投大师:揭秘创业与融资》一书。与这本书相比,《风险投资史》的内容更丰富,篇幅更大,准确说,这是一部西海岸风险投资史。与前一本书不同,作者是以时间顺序展现了从肖克利“八叛将”创立仙童半导体公司开始,围绕着创业者、风险投资家、初创企业讲述了英特尔、基因泰克、天腾电脑、苹果电脑等公司创业和创新的故事,从个人到机构再到政府等多个层面总结了硅谷科技创新成功的秘笈,非常富有教育意义和参考价值。
很多人都知道美国研究与发展公司是第一家风险投资公司,却不知道它是如何运作和失败的。作者在书中解密了这类疑问,填补了知识空白。比如,早在二战结束时,美国东海岸的富有大家族惠特尼和洛克菲勒出于公益动机,就开始涉足高风险初创企业投资,并率先提出“风险投资”概念。1957年,在西海岸出现了一个投资人午餐俱乐部,五、六位常客聚集在金融区的一两家餐馆里听取创业者的陈述,对被选中的人提供8万-10万美元的投资。这是西部风险投资人协会的前身。被誉为“风险投资之父”的多里奥特和诺贝尔物理学奖得主肖克利是现代美国风险投资史上的两个符号级人物,他们分别代表了资本和科学技术。尽管两个人的性格和做法导致了他们个人的失败,但是后来两个领域更多的精英,创造了资本与科技结合的奇迹。
最先出场的阿瑟·洛克当时只是一个刚毕业不久的MBA。作者认为他并不是一个勇于创新、敢于冒险的人。洛克偶然得到了来自肖克利团队主要成员想跳槽的信息,在接触了这个团队之后,洛克意识到这个精英团队和他们在肖克利实验室的研究成果可能会变成另一家数字设备公司那样的成功投资案例。他动员他们自立门户,并承诺去募集100万美元启动资金。洛克最先尝试了骨干人员持股的股权结构。这家公司为他们带来了600倍的回报,并打造了硅谷新的应用科学和商业文化。可以说,硅谷就是从这个叫仙童半导体公司起步的,洛克推动了由创始人掌控公司命运的创投企业文化。在仙童公司无法解决股权激励时,洛克亲自动员戈登·摩尔等骨干又创立了英特尔公司。红杉资本的发起人唐·瓦伦丁和凯鹏华盈主要发起者汤姆·帕金斯是塑造现代风投模式的两个早期人物,他尝试了建立有限期的风投基金,践行了注重实干的积极行动主义风格和初创企业分阶段融资的发展模式。瓦伦丁是最早从大学捐赠基金募集创投基金的人,从而实现了从知识密集型初创企业到“生产知识”的大学之间的正向循环。瓦伦丁和帕金斯的做法都是在正式投资之前积极参与帮助初创企业,先让投资标的的风险变得可控,才拿基金的钱去冒险。前者在投资雅达利时,帮助公司提升运营能力,提供发展战略建议,并积极寻找分销商和合作伙伴,直到雅达利研制成功有前途的新产品并得到了强大分销商支持。后者采用的是招聘专业骨干直接在基金内部进行前期孵化,这是创投“孵化器”的前身。他孵化的“天腾电脑”的5位创始人中有3人是凯鹏华盈职员,另外2人开始时的身份是技术顾问。第一笔投资100万美元是帕金斯自己出的,天腾电脑最终大获全胜,创造了超过100倍的投资收益,是其他9个项目总收益的15倍。
美国政府对风险投资行业的发展支持可谓不遗余力。美国政府最先承诺为小企业投资公司提供低息贷款补贴和税收优惠,但是有附加条件,要求SBIC管理的基金规模不超过45万美元,不能用股票期权激励专业投资人员,而且单项投资额不得超过6万美元。这种僵化的制度设计无法满足科技创新企业不断增长的资金需求,逐渐淡出了创投行业。1978年美国国会将资本利得税从49%大降到28%,1979年又允许养老基金可以投资VC基金,作为风投基金的主要形式,有限合伙企业是免税的。里根上台后,资本利得税又下调到20%,极大地促进了资本支持风险投资的热情,在这些优惠政策的激励下,美国风投行业的年平均募集资金额扩大了20多倍。这些做法值得我们借鉴。
作者总结硅谷的成功在于冒险精神和对失败的容忍,认为硅谷发生的所有创新都与此有关。对于风险投资家来说,最重要的能力不是财务研究,而是对创始人的了解。风险投资的成功有运气的成分,而本质上就是投资到了“合适的人”。尽管风投项目通常具有高技术风险和相对低的商业风险,但是只有不到10%的项目能够取得巨大成功,不仅足以覆盖大多数不成功投资的损失,而且这些明星项目往往能带来数百倍的回报。风险投资家往往除了投资之外,有深厚的经营管理经验或广大的社会资源网络,有时候他们在业界的名声和地位就能转化为资本和客户渠道等关键资源。这个群体的人非常聪明却又不喜欢走寻常路,他们看似随意的“大撒网”式投资,更像是行为艺术而不是周密筹划的经济活动。中国未来的科技创新一定离不开这样一个群体。
本报专栏文章仅代表作者个人观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