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数字电影的全面普及,传统的电影胶片几乎已逐渐淡出我们的视线。三月末,上海科技馆暂时闭馆改造,馆内科技影城的传统胶片IMAX放映机也借此机会彻底告别观众,今后再想要在上海看到以传统赛璐璐胶片作为载体的电影放映,恐怕已是机会不多。上海如此,中国如此,全世界各地几乎也都是如此。仍在坚持放映胶片电影的影院越来越少,仍在坚持以胶片而非数字格式来拍摄新片的导演,更是凤毛麟角。
上海科技馆IMAX巨幕影院放映间。图片源自“上海科技馆”微信公众号。
近日,九十高龄的英国导演约翰·保曼(John Boorman)专门投书英国《卫报》,直言既然如今流行的电影(film)早已不再以传统胶片(film)作为载体,那就不该再称其为“电影”!
1933年出生的约翰·保曼,入行已有整整六十个年头,以《步步惊魂》(1967)、《激流四勇士》(1972)和《希望与荣耀》(1987)等作品享誉影坛,还在去年获封英国皇室爵士头衔。在他看来,电影诞生至今的百多年历史上,曾经实实在在地以胶片(film)作为实体而存在,“但是时至今日,插入摄影机机身的,已不再是传统的胶片盒,而变成了以数码方式记录镜头所拍内容的记忆卡。也就是说,如今绝大多数的所谓电影(film),其实都是以数码方式拍摄完成的,从拍摄到剪辑再到放映,根本就都没用到胶片(film)这个东西。所以根本就不能——或者说不应该——再被称为电影(film)。”
“当然,现在依然还有少数导演,例如斯皮尔伯格,仍旧坚持使用赛璐璐胶片拍摄新片,但每年新生产出来的赛璐璐胶片,本身就已很少,这让他们即便想继续拍胶片电影,也会变得相当不易。而且,等到拍完之后,能够负责洗印胶片的地方也已所剩无几。另外还有,胶片相比记忆卡,成本上也要高出许多;数字摄影几乎就没什么附加成本,一张记忆卡足够你想拍多久就拍多久了。”
“至于看的人呢?我们这些一辈子都在用胶片的人,自然是一眼就能分辨出这电影究竟是不是胶片拍的,但对于普罗大众来说,胶片电影消失也就消失了,压根就没什么人在乎过。读到这里,或许会有人觉得我是在小题大做。毕竟,数字取代胶片,除了成本考量之外,确实还有别的一些好处:用了数字摄影,就再也不用害怕胶片上沾了灰尘,也不用再担心头发丝会不慎弄到机器片门里去的问题了。总之,我们这些仍死守着胶片不放手的老家伙,也都已经来日无多;不用再过多久,未来的电影剪辑师,很可能工作一辈子,都见不到一条胶片了。”
回到1974年,约翰·保曼曾经自编自导过一部反乌托邦科幻片《萨杜斯》(Zardoz),影片由肖恩·康纳利和夏洛特·兰普林领衔主演,讲述了他幻想中的2293年的地球和人类命运。影片临近结尾,伴随着贝多芬第七号交响曲的旋律,男女主人公手牵着手,一同老去,直至变成两具白骨。短短几十秒的时间里,结束了自己的半生。在数码特效尚未诞生的1970年代,约翰·保曼及其团队拍摄这场戏时,用到的是拍完一组画面后,取出胶片,在胶片上直接绘制特效,然后再将胶片放回摄影机中,继续拍摄,如此反复数次的特别工艺。
《萨杜斯》最后一幕采用直接在胶片上绘制特效的方式呈现。
“这需要花费我们一整天的时间,而且拍到一半的时候,摄影助理不慎曝光了胶片,于是我们只能第二天再重头来过。为此,肖恩·康纳利杀了那位助理的心都有,我真是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把他给劝住。电影拍完之后,那位摄影助理就改名换姓,搬去了洛杉矶生活。时隔多年,我去洛杉矶的时候,在一家咖啡馆里与他偶遇。‘肖恩也跟来了吗?’他用颤抖的语气问我。”
尽管如此,约翰·保曼依然偏爱胶片,“相比数字电影,胶片拍摄的电影,更加柔和,更有人的味道。而数字电影看上去则更扎眼,感觉更多了一些机器的味道。也因此,在苹果手机的摄影风格选项中,名为电影感(cinematic)的那一项,按照苹果官方说法,其选用的正是老式胶片电影的类似感觉。”
“总而言之,再怎么心不甘情不愿,我也知道这已是大势所趋。但我想要说的却是一个名实相符的问题。既然已经不再使用胶片(film)拍摄,那就不该再管它们叫电影(film),而应叫作Movie。”
确实如约翰·保曼所言,如今胶片已式微,但名实相符的“电影”也并未消失。就在今年,已知会用传统胶片进行拍摄的新片,着实有不少。包括克里斯托弗·诺兰的《奥本海默》、马丁·斯科塞斯的《花月杀手》、布莱德利·库珀自编自导自演的《音乐大师》、韦斯·安德森入围戛纳主竞赛单元的《小行星城》、欧格斯·兰斯莫斯的《可怜的东西》在内,再加上已上映的《拜访小屋》《奎德3》《行骗高手》,总计全年会有多达五六十部好莱坞电影,采用35毫米甚至是16毫米胶片拍摄。“电影”是否要改名,似乎还不是那么迫切的问题。
《奥本海默》海报
《花月杀手》海报
《小行星城》海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