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月19日，“郑渊洁告别书”登上微博热搜。郑渊洁表示，他原创的皮皮鲁、鲁西西、舒克、贝塔等知名文学角色被不法商家觊觎，恶意注册了710个侵权商标。
据北京商报记者了解，商标案件个案情况纷繁复杂，主要的争议焦点在于诉争商标是否侵犯原创者的在先权利。以舒克为例，2023年，国家知识产权局认为舒克管道未侵犯郑渊洁的在先权利，而2020年，石家庄东胜纸业的“舒克”商标则被认定为侵权。这也给未来的商标个案留下诸多借鉴：在申请商标时，哪些情况下需要避让？对在先权利人来说，商标合理维权的边界在哪里？
为何此次驳回
在告别书中，郑渊洁主要列举了他与舒克管道这家公司的商标纠纷。2022年7月18日，郑渊洁向上海市市场监督管理局和国家市场监管总局实名举报德国全资企业“舒克管道设备服务有限公司”未经郑渊洁授权擅自使用郑渊洁原创的知名文学角色“舒克”作为不适宜的企业名称，侵犯郑渊洁原创的知名文学角色“舒克”在先权利。2023年2月20日，国家知识产权局驳回这一无效宣告申请。
舒克管道是一家什么公司？公开信息显示，该公司由FranzSchuckGmbH100%持股。这家德国公司由FranzSchuck于1972年在德国成立，在中国、印度、英国等国均有分支机构。此次和郑渊洁产生商标纠纷的舒克管道成立于2008年，位于上海市。
Schuck是德语姓氏，北京商报记者查阅到，根据新华社译名室编制的《德语姓名译名手册》，Schuck的中文译名为舒克。
国家知产局为何驳回郑渊洁的申请？北京卓纬律师事务所合伙人孙志峰认为，舒克管道公司案件中，舒克系其创始人名字的中文译名，工商登记的主营业务为输送气、油、水和区域供热的阀门和管道设备批发进出口代理等，与童话作品并无太强的关联性，也没有证据证明舒克管道公司存在攀附童话作品知名度或有其他搭便车的情形，很难认定具有攀附侵权的主观恶意。
保护在先权利
不过，同样叫“舒克”，石家庄东胜纸业的“舒克”商标则被认定为侵权。根据石家庄东胜纸业有限公司与国家知识产权局其他一审行政判决书，2020年9月9日，北京知识产权法院判定东胜纸业损害了北京皮皮鲁总动员文化科技有限公司对“舒克”这一角色名称享有的在先权利。
我国《商标法》第三十二条规定，申请商标注册不得损害他人现有的在先权利，也不得以不正当手段抢先注册他人已经使用并有一定影响的商标。
“舒克、贝塔、皮皮鲁等是郑渊洁童话作品中的角色，如果有公司将其注册成商标，的确会侵犯郑渊洁的在先权利。在具体案件中，需要首先明确案件类型，上述两个案件争议主要在于是否侵犯在先权利，因此需要先确定在先权利是否存在，当角色知名传播度高时，才具有在先权利。不过，如果注册商标的公司有合理的依据，主观上不存在恶意，仍可能成功注册。”北京市中闻律师事务所律师赵虎对北京商报记者表示。
在东胜纸业的舒克商标案中，北京市知识产权法院认为，“舒克”作为童话作品角色名称具有一定的知名度，可以作为在先权利予以保护。结合“舒克”作为童话作品角色名称的知名度，东胜纸业对此应当知晓，加之，“舒克”并非常用词语搭配，原告申请注册诉争商标时未进行合理避让，其主观上难为善意。
北京观韬中茂律师事务所执行合伙人李洪江认为，该案中侵权商标核定使用的“卫生纸、纸巾”等商品属于日常生活用品，亦为童话作品衍生品的通常选择，侵权商标在上述商品上注册使用，容易导致相关公众误认为其经过“舒克”作品角色名称权利人——郑渊洁的许可，或与权利人郑渊洁存在特定联系，从而引起混淆误认，构成对郑渊洁在先权利的侵犯。
何时需要避让
据郑渊洁介绍，郑州皮皮鲁西餐厅未经授权注册皮皮鲁商标，他用14年维权成功；北京维纤宝公司利用谐音傍名鲁西西，10年维权成功；南京舒克贝塔宠物用品有限公司未经授权注册舒克贝塔商标售卖鼠粮，9年维权成功。
如果说舒克可能与德国人“重名”，皮皮鲁这一郑渊洁创造的文学角色在生活中重名率则极低，郑渊洁也向皮皮鲁西餐厅维权成功。如果作家在创作角色时使用的是常见名如“张伟”，申请商标时是否需要避让？
孙志峰表示，郑渊洁可以向皮皮鲁西餐厅维权成功，在于童话作品的知名形象普遍存在可以商业化衍生到与儿童生活息息相关的餐饮服务行业，而西餐厅也无法对使用“皮皮鲁”作为店招及企业名称的合法性作出合理的解释，其使用才被认定具有不正当性。
“如果一个店铺的经营业主就是叫张伟，张伟本身也属于中国常见的姓名组合方式，那他将自己的名字命名自己的餐厅，属于正常的商业逻辑，应当被准许，即便张伟是某一个知名度极高作品的人物形象，也应被准许。”孙志峰说。
“刘德华板鸭店”就是一个例子。位于四川的“正宗刘德华板鸭店”的老板刘德华是位土生土长的崇州老人。其在1980年创办了“正宗刘德华板鸭店”，“刘德华”商标于2007年5月28日由国家商标局批准注册。
明星刘德华的经纪公司发现“刘德华”被注册为商标的情形后，认为其侵犯了明星刘德华的名誉权，要求其撤销该商标。由于“刘德华”商标不涉及冒用的问题，其在商标注册时将姓名与自己的头像相结合使用，不会引起他人的混淆与误认。因此，“刘德华”商标的注册与使用既未侵犯明星刘德华的姓名权，也不构成不正当竞争。明星刘德华的经纪公司在提出异议后，又很快撤回了异议。
维权边界在哪
“商标合理维权的边界实质上在于商标权利人利益与社会公共利益的平衡。知识产权保护不应当是对知识产权权利人的绝对的垄断性保护，而是通过保护知识产权实现创新激励和经济发展，是权利人利益与社会公共利益的平衡。”李洪江说。
知识产权权利边界过于模糊或过大，都不利于技术创新及文化发展。孙志峰表示，任何知识产权都不可能没有权利的边界，特别是商标法本质上保护商标指示商品或服务来源的功能，更需要结合其指向的商品或服务进行判断。不能说只要某一个卡通形象知名度高，就可以将其排他权衍生到国民经济的方方面面。
郑渊洁表示，21年来只维权成功了37个侵权商标，平均每个侵权商标维权成功需要6年时间。还有673个侵权商标没有维权成功。对当事人而言，商标维权仍然较为漫长。
孙志峰认为，知识产权维权周期普遍都较长。以商标维权为例，需要立案受理、调查取证、公开审理、作出裁决等阶段，为保障充分公平，这些程序还给各方当事人设立了救济渠道，这些程序就需要耗费较长的时间。此类案件专业性相对较强、争议普遍较大、各级裁判者认识不同造成最终结果不同、个案情况纷繁复杂等客观或主观情况，也是影响维权周期的原因。
“涉嫌侵权的商标主体数量众多，较为分散，如果要进行维权，需要对众多主体进行调查取证，难以推进。其次，商标抢注维权程序复杂，且成本较高，抢注成本与维权成本不对等。关于商标维权周期是否偏长需要进行个案分析，不同案件所涉及的维权周期也不同。作为在先权利人，我们还是呼吁重视自身权利的维护和布局，夯实自身权利基础，才能更加有利地保护自身合法权益。”李洪江说。
